第46章 一位母親最後的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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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一位母親最後的愛
夏油？
是她知道的那個“夏油”嗎？
白綿幾乎是瞬間將目光轉向了那對陌生夫婦。
那是一對面容慈祥的夫婦, 不去註意那身雪白的“経帷子”和天冠的話，他們就和大家走在街上會擦肩而過的路人一樣，並不特別、沒什麽辨識度，只是蕓蕓眾生中普通的一員。
如果不是事先聽到了他們的名字, 她也不會過多關註, 只會以為是什麽普通亡者。
不過真的是她猜測的那兩個人嗎？
腦中閃過某個瞇瞇眼詛咒師, 白綿閉上嘴降低存在感, 試圖湊個熱鬧。
身份未知的夏油夫婦發現了她的存在, 眼中閃過一抹好奇，“這位難道也是獄卒大人嗎？”
“我嗎？”降低存在感失敗，她只好回答道：“我只是一位普通的人類，偶然和鬼燈大人成為了朋友而已。”
是吧、是吧，他們現在算是朋友對吧？
白綿十分自然地看向鬼燈，一雙眼睛亮晶晶的, 像是有星星在閃。
鬼燈與她對視一眼，淡定回答道：“啊, 白桑只是我在陽世的朋友，並不是地獄獄卒。”
“這樣啊。”
夏油夫婦對視一眼，眼底的傷感稍稍褪去,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現熟人私生活的了然與祝福。
鬼燈看出他們誤會了, 不過並沒有解釋什麽。
他和這對夫婦並不熟悉, 記得他們只是因為他們有位各方面該歸屬於地獄的兒子，這兩年比較忙差點把那個人忘在腦後, 今天遇到兩夫妻倒是又想了起來。
白綿沒有發現這些小貓膩, 她更好奇兩人的身份。
“夏油先生和夏油夫人是這附近的人嗎？”
“不是的, 只不過年輕時曾經在這附近生活過一段時間，今天回來便說來故地重游一下。”
夏油仁美擡頭看向結緣餐廳的招牌, 眼神裏充滿了懷念。
“我還記得這裏曾經開著一家書店，我以前經常來這邊借書，和阿娜答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這裏，哪怕後來去別的地方生活，我也偶爾會回來看看。”
“後來每年的盂蘭盆節我和阿娜答也會過來逛逛，去年老板的生意似乎有些不好，我還擔心過他能不能撐過去，沒想到現在已經換成了餐廳，還真是物是人非。”
“啊、抱歉，我不是在說您的餐廳不好，只是有感而發。”
夏油仁美輕輕彎了彎腰，為自己的失語道歉。
“沒關系啦，這是很正常的感想，我也經常會這麽想。”
白綿連連擺手，有些拘謹地笑笑。
沒想到這位夏油夫人是這樣的性格，雖然溫和有禮，但相處起來也挺累。
“請不用擔心，那位店老板現在生活還不錯，偶爾也會來我的餐廳吃吃飯、聊一聊曾經的趣事。多虧了他，我對這裏也更了解了。”
那位書店老板也是個念舊的人，偶然一次故地重游時發現這邊變成了一家餐廳，從此便成為了常客，老愛拉著她聊過往，還聊到了他和她的律師簽合同這種並不存在的事情。
說起來還挺不可思議。
原本白綿還以為自家餐廳是突然從空中掉下來的呢，就像孫大聖從石頭蹦出來那樣，結果居然不是。
系統不止篡改了周圍的人的記憶，讓他們以為餐廳是一點一點修建起來的，同時還準備了齊全的證件，保準去警局也查不出任何問題，可謂貼心至極。
也十分神通廣大。
讓她不禁好奇這系統到底什麽來歷，背後又有沒有什麽陰謀。
不過這都是閑適生活中的小插曲，並沒有給白綿帶來太多影響。
老祖宗都講“順其自然則無往而不勝”【註】，她就是一個沒什麽大志向的普通人，經營好自己的每一天就行了，沒必要想太多。
得知曾經的熟人如今生活順遂，夏油仁美也十分高興。
“好好，生活平順就好。”
她眨眨眼睛，將眼角泛起的水霧驅散，揚起一個釋然的笑容。
白綿跟著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，有些突兀地提議道：“馬上要到零點了，兩位要準備返回地獄了吧，我們相遇也算是有緣，需要我幫忙給您的家人帶些話嗎？”
夏油仁美一怔，遲疑道：“這……可以嗎？”
她的丈夫夏油政信下意識去看鬼燈的神色，待發現鬼燈什麽反應都沒有後，表情瞬間變得十分覆雜。
明白過來的夏油仁美也陷入了沈默，嘴巴張開又合上、合上又張開，一副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模樣。
白綿也不催促，默默等兩人考慮。
大發好心是假，打探兩人到底是不是夏油夫婦才是真。
她實在太好奇兩人的身份了，為此都顧不上冒犯隱私這種問題，只想印證自己的猜想。
不過話又說回來，求證之後要做什麽她並沒有想法。
白綿對於夏油傑這個人的感官十分覆雜，一方面覺得他太慘了，背負著莫大的痛苦被人從開始算計到結束，最後連死也不得安寧，原本前途光明的人生被弄得像個笑話。
一方面又覺得他並不算無辜，畢竟哪怕有再多委屈和怨憤，也不是他對無辜者出手的理由。
真正罪有應得的人也就算了，辛苦將他拉扯大的雙親又何其無辜？
百鬼夜行時的普通人何其無辜？
如果來得再早一點就好了。
她不無遺憾地想到。
明明曾經是那麽溫柔的少年，如果能毫無陰霾地長大，一定能成為一名十分了不起的咒術師吧。
可惜……
無聲嘆口氣，理智回籠的白綿主動道歉道：“突然自說自話好像太唐突了，如果哪裏有冒犯很抱歉，還請夏油先生和夏油夫人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說到底就算確定他們是夏油傑的父母又能怎麽樣呢？
當初夏油夫妻可是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殺死的，現在有沒有原諒夏油傑還說不一定，她這麽貿然去試探，幾乎等於重新撕開人家的傷口，實在有夠惡劣。
果然還是日子過得太順風順水，連最基本的禮貌都忘了。
這樣下去不行。
做人可不能太飄。
在心裏拍打了一番意識化身的Q版小人，白綿打起精神，鄭重鞠躬道歉。
“哪裏的話，店主小姐是好心才會這麽說，怎麽算得上冒犯。”夏油仁美趕忙將人扶起身，眼底的感激不似作假，“說來有些不好意思，我們還真的想要拜托店主小姐幫個忙。”
“您請說。”
她直起身，直視著夏油夫人的雙眼。
“是有什麽話要帶嗎？”
“不、不用帶話，那孩子身邊的環境太危險了，店主小姐最好不要接觸。”夏油仁美委婉道，表情分外苦澀。
“……危險？”
所以真的是夏油傑的父母？！
“沒什麽，只是那個臭小子比較叛逆，被人忽悠得搞傳教去了，身邊都是些沒什麽理智的瘋子，被纏上很麻煩。”
夏油政信有些生硬地扯開話題，催促自己的妻子道：“要說什麽快點說吧，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。”
夏油仁美下意識探頭看了眼店內懸掛的時鐘，發現距離零點只有幾分鐘。
“這、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？”
她有些慌亂，看了眼時鐘後扭頭與白綿對視兩秒，半句話沒說又看向鬼燈，神情分外糾結。
白綿連忙安撫道：“別急，夏油夫人先說您想拜托我幫什麽忙？”
“我是想借用店主小姐的廚房，給我的兒子做一份便當，不過時間——”來不及了。
夏油仁美蠕動著嘴唇，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，但看著面無表情的鬼燈，最後還是化為了一聲嘆息。
“……算了，這或許也是天意。”
這輩子她們母子終究是差了點緣分，強求不得。
“抱歉，麻煩店主小姐聽我講了幾分鐘廢話。”沖白綿露出一個滿含歉意的笑容，夏油仁美有些不舍地放開手，轉身準備和丈夫回到自己該回去的地方。
“等等！”
好不容易有機會怎麽可以錯過！
白綿深吸一口氣，讓夏油夫婦站在原地等她一會兒，然後“噠噠噠”跑到鬼燈身邊，試探著拽住他的袖子把人往店裏拉。
“鬼燈大人請跟我來一下！”
鬼燈挑挑眉，還是順著她的力度往店裏走去。
“砰——”
白綿將門關上，確定外面聽不到裏面的談話後，這才說道：“鬼燈大人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，您能不能通融一下？”
“白桑應該清楚法不容情的道理，身為閻魔大王的輔佐官，怎麽能帶頭徇私枉法。”
鬼燈抱起雙臂，一臉嚴肅地俯視著她，渾身氣勢逼人，叫人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。
“但是法也可以有溫度嘛。”白綿小小聲辯解道。
“夏油夫人和夏油先生一看就是遵紀守法的好亡魂，一到時間就想著離開，半點不給地獄的工作人員們添麻煩，反正鬼燈大人還要去抓捕其他亡者，這中間的時間讓夏油夫人做一份便當足夠了。”
“亡者和生人本來就不應該有交集，讓你幫織田帶信已經是網開一面了。”鬼燈不為所動。
白綿知道鬼燈沒那麽容易松口，不過她也有辦法。
俗話說得好，一個人不背叛不是因為忠誠，而是籌碼不夠。
換句話說，鬼燈不松口就是她開出的條件不夠打動他，只要她能拿出足夠的籌碼，法外容情也不是不可以。
“如果我說，我可以改變整個地獄即將迎來的加班煉獄呢？”
鬼燈的工作本就繁忙，要是聽聞將來工作量還會暴增一定會很暴躁。
而這就是她的機會。
果然，神情嚴肅的鬼神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。
“什麽樣的加班煉獄？”
“咳咳——”
輕咳一聲，白綿又往鬼燈身邊湊了湊。
“夏油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，他自己也知道這件事，所以在12月24號的時候，他會在新宿和京都發動一場百鬼夜行，試圖做最後的掙紮。那天是平安夜，這兩個地方會匯聚數以十萬計的游客，咒術師們根本沒辦法完全清場，到時候肯定會出現傷亡。”
其實這樣的事情但凡咒術界和政府部門靠譜點，也不會有無辜路人卷入。
可惜偏偏哪個都靠不住，所以不提也罷。
至於世界融合後多出的非時院和異能特務科，說實話白綿感覺他們也靠譜不到哪兒去。
而且咒術界那群老頭子不一定樂意外人插手，到時候幾方勢力互相傾軋，情況說不定會變得更混亂。
“哦？”
鬼燈沈下臉色，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殺氣騰騰。
不過他依舊沒有松口，“你也說了沒辦法提前清場，就算提前知道了也沒辦法吧。”
“因為這還只是前情提要，不是我要講的正事。”
白綿打了一會兒腹稿，盡量用精簡的語句說道：“夏油傑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有人在背後陷害，而幕後黑手的最終目的就是他的身體，對方想要利用‘咒靈操術’這個術式將全人類轉化成咒術師。”
鬼燈正色問道：“那個人是誰？”
“羂索。”
白綿不假思索道。
“他是一名活了上千年的咒術師，其術式似乎是利用腦子操控屍體，現在不知道在用誰的身體活動，反正下一步的計劃是奪取夏油傑的。”
“原來是他，我想起來了。”
黑發的鬼神面容猙獰，一身凜冽的氣勢可以直接嚇哭小孩兒。
“鬼燈大人知道他？”
白綿有些意外，但又不那麽意外。
鬼燈作為組建了地獄的超級大佬，這片土地上絕大部分事情都瞞不過他，羂索或許有辦法逍遙法外，卻肯定做不到徹底抹除自己的存在。
“一個趁著我陪閻魔大王去高天原出差時逃脫的罪犯。”
鬼燈冷哼一聲，雙手捏得“嘎吱嘎吱”響。
地獄一直在搜尋他的蹤跡，可惜這個家夥十分擅長躲藏和逃跑，每次一被抓住尾巴就會火速逃跑，然後數百年不露面，地獄又一直人力緊張，抽不出更多精力來對付他一個亡者，結果就耽擱至今。
這件事都要成為鬼燈的心病了，沒想到竟意外在白綿這裏聽到對方的蹤跡。
這條情報很有價值，拿來交換夏油夫人小半天自由確實不虧。
心中轉過種種想法，鬼燈張口想要給出允諾。
沒等他說出口，就聽白綿又叭叭道：“當然這也不是重點，真正的重點是羂索為了達成全人類升級的目的，準備開展一個叫‘死滅洄游’的游戲，將一些普通人強行轉化成咒術師，同時在霓虹釋放這千年間存儲起來的無數咒靈，向全人類揭露咒靈的真相。”
“真要讓羂索成功，到時候陽世怕是會直接變成另一個地獄了。”
頂著鬼燈幾乎凝成實質的煞氣，她試探著伸出手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同情和鼓勵。
“很好。”
羂索是吧，他記.住.他.了。
似乎是怒極了，再次聽到一個爆炸性情報的鬼燈反而冷靜了下來。
他垂眸看了眼還搭在手臂上的纖纖素手，不著痕跡地動了動身體，讓那只手自然滑落。
“接下來我和織田會去逮捕逃逸的亡者，在返回地獄之前夏油夫婦都可以留在你的小店，山竹桑這次就不跟去了，我會叮囑它看住兩人。等將全部亡者逮捕回來，我再過來帶走夏油夫婦。”
“好好好，沒問題！”
白綿喜笑顏開，幹脆將剩餘的情報一起附贈給他：“哦對了，除了釋放咒靈、改造普通人類，羂索還準備喚醒大量千年前的咒術師，他們似乎簽下了契闊，鬼燈大人回地獄後可以查一查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多謝告知。”
鬼燈眼底掠過一抹殺氣，涼颼颼地說道：“既然不想在上面待著，那就去阿鼻地獄吧，正好其他地獄亡者太多擠不過來，分配點出去還可以減輕獄卒們的壓力。”
“好主意，我支持。”白綿豎起大拇指。
成功搞定鬼燈，她懸著的心終於落回到肚子裏。
重新來到餐廳外面，她對眼含期待的夏油仁美說道：“鬼燈大人同意了，在他將亡者全部抓捕回來返回地獄之前你們都可以留在我這裏，等大部隊返回的時候一起返回就行。”
“真、真的嗎？！”
夏油仁美激動地捂住嘴，“太好了！謝謝、謝謝！真的十分感謝鬼燈大人和店主小姐，我和阿娜答絕對一步也不會離開餐廳！！”
鬼燈沖兩夫婦點點頭，平靜地說道：“那麽我和織田就先告辭了。”
“工作加油，一會兒見~”
愉快揮別兩人，白綿轉頭沖夏油仁美笑道：“快進去吧，咱們抓緊時間。”
“好、好。”
夏油仁美忙不疊點頭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走進了結緣餐廳。
看著情緒激動的妻子，夏油政信站在原地神情覆雜地嘆了口氣。
這個老婆子，之前還哭著說要放下過往重新開始，實際上根本沒忘記哪怕一秒，等到那個臭小子來到地獄，怕是根本記不起曾經的痛苦與怨恨了。
真是的。
溺愛孩子也不是這麽個溺愛法。
“……夏油先生？”
白綿走進去後才發現有個人沒跟上來，又折身來到門口。
“沒什麽。”
夏油政信搖搖頭，邁步走向餐廳，經過她的時候他彎腰鄭重地鞠了一躬，“謝謝店主小姐願意答應我們的無禮請求，這輩子無以為報，只有等下輩子再來回報您的恩情了。”
“哪裏哪裏，您嚴重了！”
白綿往旁邊躲了兩步，“這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麽大事，不用放在心上，時間不多，您也別客氣了，不然浪費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多可惜。”
引著人來到後廚，她走向夏油仁美，“夏油夫人想要什麽食材直接跟我說，我這裏山珍海味都能找到。”
“不用啦，我就做點家常菜。”
夏油仁美笑著道謝，從一堆珍貴食材中拿起了兩顆雞蛋，一邊忙碌一邊絮絮叨叨地聊起自己的孩子。
“那個孩子性格很好，從小不調皮不挑食，學習也很認真，一點兒也不需要我和阿娜答多操心，稍長大一點又變得非常溫柔體貼，周圍的鄰居都誇我們教養得好。但其實是那孩子本性就好，我們的教育只起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作用，說起來還有些挫敗呢。”
她不好意思地笑笑，眉宇間的悵然與感傷看得白綿堵得慌。
曾經的夏油傑確實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少年，沒有人會不喜歡那樣的人。
她是按照動漫出的順序看的《咒回》，所以一開始對夏油傑的印象就是陰險狡詐的反派BOSS，沒有一點好感，後來《咒回》出了第二季，她這才知道一切的前因後果，然後對夏油傑這個人物大為改觀。
雖說好感度還是不太高，卻也沒有一開始的厭惡了。
只是每次看到他登場，都想嘆息一聲“命運弄人”。
說來說去都是羂索那個老陰逼的錯，要不是他，後續一系列悲劇都不會發生。
該死的腦花！
就該把它和豬腦花一起下火鍋涮了！！
憤恨地磨了磨牙，白綿生硬地扯開話題，“夏油夫人只做玉子燒是不是太單調了？”
夏油仁美低頭看了看鍋裏逐漸成型的玉子燒，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：“那…請問店裏有豬肉餡、牛肉餡以及蕎麥面嗎？”
“有的有的，我給你拿。”
她埋頭一通翻找，飛快將夏油仁美點名的食材找出來。
“給，隨便用，不夠我再拿。”
“這些就足夠了。”夏油仁美微微欠身，唇角泛起一個小小的笑容。
“那孩子雖然不挑食，每次我做的便當都會好好吃完，但他也有偏好，玉子燒、漢堡肉餅、蕎麥面這三種他就要更喜歡一點。有時候我間隔太長時間沒有做，他就會若無其事地提起，是不是很可愛？”
“嗯。”
白綿微笑著附和道，努力克制心中洶湧的情緒。
夏油仁美又說了一會兒曾經的趣事，等到便當準備完成，才卸下強撐起來的笑容，任眼淚順著眼角滑下。
遙想曾經，傑是多麽溫柔善良啊，怎麽後來卻變成那樣了呢？
在進入地獄的很長一段時間內，她和丈夫都沈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，將全部的怨恨都傾瀉在了傑身上，她甚至想著要是最開始沒有將他生下來就好了，那樣他們也不會落得這樣一個結局。
可後來，在她一年一年看著傑逐漸陷入絕望時，夏油仁美便再也恨不起來了。
傑有罪，她和丈夫也難辭其咎。
如果他們給傑更多關心，而不是天天忙於工作，認為他懂事就撒手不管，事情也不會走到這一步。
他們甚至都沒深入了解過那所咒術高專是什麽學校就放任傑入學，傑難得回家也從不問他遭遇了什麽、又有什麽煩惱，只一味地認為傑自己可以解決，這哪兒算一對合格的父母。
擦掉眼淚，夏油仁美將便當盒交給白綿。
“原本我打算在傑畢業那天給他做最後一份便當，以此慶祝他成年，後來發生變故，便當也沒機會再送出去。雖然他已經畢業很久了，但我還是想補上這一份遲到的禮物。”
“一次也好，希望傑還能真心地笑出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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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油？
是她知道的那個“夏油”嗎？
白綿幾乎是瞬間將目光轉向了那對陌生夫婦。
那是一對面容慈祥的夫婦, 不去註意那身雪白的“経帷子”和天冠的話，他們就和大家走在街上會擦肩而過的路人一樣，並不特別、沒什麽辨識度，只是蕓蕓眾生中普通的一員。
如果不是事先聽到了他們的名字, 她也不會過多關註, 只會以為是什麽普通亡者。
不過真的是她猜測的那兩個人嗎？
腦中閃過某個瞇瞇眼詛咒師, 白綿閉上嘴降低存在感, 試圖湊個熱鬧。
身份未知的夏油夫婦發現了她的存在, 眼中閃過一抹好奇，“這位難道也是獄卒大人嗎？”
“我嗎？”降低存在感失敗，她只好回答道：“我只是一位普通的人類，偶然和鬼燈大人成為了朋友而已。”
是吧、是吧，他們現在算是朋友對吧？
白綿十分自然地看向鬼燈，一雙眼睛亮晶晶的, 像是有星星在閃。
鬼燈與她對視一眼，淡定回答道：“啊, 白桑只是我在陽世的朋友，並不是地獄獄卒。”
“這樣啊。”
夏油夫婦對視一眼，眼底的傷感稍稍褪去,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現熟人私生活的了然與祝福。
鬼燈看出他們誤會了, 不過並沒有解釋什麽。
他和這對夫婦並不熟悉, 記得他們只是因為他們有位各方面該歸屬於地獄的兒子，這兩年比較忙差點把那個人忘在腦後, 今天遇到兩夫妻倒是又想了起來。
白綿沒有發現這些小貓膩, 她更好奇兩人的身份。
“夏油先生和夏油夫人是這附近的人嗎？”
“不是的, 只不過年輕時曾經在這附近生活過一段時間，今天回來便說來故地重游一下。”
夏油仁美擡頭看向結緣餐廳的招牌, 眼神裏充滿了懷念。
“我還記得這裏曾經開著一家書店，我以前經常來這邊借書，和阿娜答第一次相遇也是在這裏，哪怕後來去別的地方生活，我也偶爾會回來看看。”
“後來每年的盂蘭盆節我和阿娜答也會過來逛逛，去年老板的生意似乎有些不好，我還擔心過他能不能撐過去，沒想到現在已經換成了餐廳，還真是物是人非。”
“啊、抱歉，我不是在說您的餐廳不好，只是有感而發。”
夏油仁美輕輕彎了彎腰，為自己的失語道歉。
“沒關系啦，這是很正常的感想，我也經常會這麽想。”
白綿連連擺手，有些拘謹地笑笑。
沒想到這位夏油夫人是這樣的性格，雖然溫和有禮，但相處起來也挺累。
“請不用擔心，那位店老板現在生活還不錯，偶爾也會來我的餐廳吃吃飯、聊一聊曾經的趣事。多虧了他，我對這裏也更了解了。”
那位書店老板也是個念舊的人，偶然一次故地重游時發現這邊變成了一家餐廳，從此便成為了常客，老愛拉著她聊過往，還聊到了他和她的律師簽合同這種並不存在的事情。
說起來還挺不可思議。
原本白綿還以為自家餐廳是突然從空中掉下來的呢，就像孫大聖從石頭蹦出來那樣，結果居然不是。
系統不止篡改了周圍的人的記憶，讓他們以為餐廳是一點一點修建起來的，同時還準備了齊全的證件，保準去警局也查不出任何問題，可謂貼心至極。
也十分神通廣大。
讓她不禁好奇這系統到底什麽來歷，背後又有沒有什麽陰謀。
不過這都是閑適生活中的小插曲，並沒有給白綿帶來太多影響。
老祖宗都講“順其自然則無往而不勝”【註】，她就是一個沒什麽大志向的普通人，經營好自己的每一天就行了，沒必要想太多。
得知曾經的熟人如今生活順遂，夏油仁美也十分高興。
“好好，生活平順就好。”
她眨眨眼睛，將眼角泛起的水霧驅散，揚起一個釋然的笑容。
白綿跟著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，有些突兀地提議道：“馬上要到零點了，兩位要準備返回地獄了吧，我們相遇也算是有緣，需要我幫忙給您的家人帶些話嗎？”
夏油仁美一怔，遲疑道：“這……可以嗎？”
她的丈夫夏油政信下意識去看鬼燈的神色，待發現鬼燈什麽反應都沒有後，表情瞬間變得十分覆雜。
明白過來的夏油仁美也陷入了沈默，嘴巴張開又合上、合上又張開，一副有許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模樣。
白綿也不催促，默默等兩人考慮。
大發好心是假，打探兩人到底是不是夏油夫婦才是真。
她實在太好奇兩人的身份了，為此都顧不上冒犯隱私這種問題，只想印證自己的猜想。
不過話又說回來，求證之後要做什麽她並沒有想法。
白綿對於夏油傑這個人的感官十分覆雜，一方面覺得他太慘了，背負著莫大的痛苦被人從開始算計到結束，最後連死也不得安寧，原本前途光明的人生被弄得像個笑話。
一方面又覺得他並不算無辜，畢竟哪怕有再多委屈和怨憤，也不是他對無辜者出手的理由。
真正罪有應得的人也就算了，辛苦將他拉扯大的雙親又何其無辜？
百鬼夜行時的普通人何其無辜？
如果來得再早一點就好了。
她不無遺憾地想到。
明明曾經是那麽溫柔的少年，如果能毫無陰霾地長大，一定能成為一名十分了不起的咒術師吧。
可惜……
無聲嘆口氣，理智回籠的白綿主動道歉道：“突然自說自話好像太唐突了，如果哪裏有冒犯很抱歉，還請夏油先生和夏油夫人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說到底就算確定他們是夏油傑的父母又能怎麽樣呢？
當初夏油夫妻可是被自己的親生兒子殺死的，現在有沒有原諒夏油傑還說不一定，她這麽貿然去試探，幾乎等於重新撕開人家的傷口，實在有夠惡劣。
果然還是日子過得太順風順水，連最基本的禮貌都忘了。
這樣下去不行。
做人可不能太飄。
在心裏拍打了一番意識化身的Q版小人，白綿打起精神，鄭重鞠躬道歉。
“哪裏的話，店主小姐是好心才會這麽說，怎麽算得上冒犯。”夏油仁美趕忙將人扶起身，眼底的感激不似作假，“說來有些不好意思，我們還真的想要拜托店主小姐幫個忙。”
“您請說。”
她直起身，直視著夏油夫人的雙眼。
“是有什麽話要帶嗎？”
“不、不用帶話，那孩子身邊的環境太危險了，店主小姐最好不要接觸。”夏油仁美委婉道，表情分外苦澀。
“……危險？”
所以真的是夏油傑的父母？！
“沒什麽，只是那個臭小子比較叛逆，被人忽悠得搞傳教去了，身邊都是些沒什麽理智的瘋子，被纏上很麻煩。”
夏油政信有些生硬地扯開話題，催促自己的妻子道：“要說什麽快點說吧，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。”
夏油仁美下意識探頭看了眼店內懸掛的時鐘，發現距離零點只有幾分鐘。
“這、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？”
她有些慌亂，看了眼時鐘後扭頭與白綿對視兩秒，半句話沒說又看向鬼燈，神情分外糾結。
白綿連忙安撫道：“別急，夏油夫人先說您想拜托我幫什麽忙？”
“我是想借用店主小姐的廚房，給我的兒子做一份便當，不過時間——”來不及了。
夏油仁美蠕動著嘴唇，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，但看著面無表情的鬼燈，最後還是化為了一聲嘆息。
“……算了，這或許也是天意。”
這輩子她們母子終究是差了點緣分，強求不得。
“抱歉，麻煩店主小姐聽我講了幾分鐘廢話。”沖白綿露出一個滿含歉意的笑容，夏油仁美有些不舍地放開手，轉身準備和丈夫回到自己該回去的地方。
“等等！”
好不容易有機會怎麽可以錯過！
白綿深吸一口氣，讓夏油夫婦站在原地等她一會兒，然後“噠噠噠”跑到鬼燈身邊，試探著拽住他的袖子把人往店裏拉。
“鬼燈大人請跟我來一下！”
鬼燈挑挑眉，還是順著她的力度往店裏走去。
“砰——”
白綿將門關上，確定外面聽不到裏面的談話後，這才說道：“鬼燈大人應該知道我想說什麽，您能不能通融一下？”
“白桑應該清楚法不容情的道理，身為閻魔大王的輔佐官，怎麽能帶頭徇私枉法。”
鬼燈抱起雙臂，一臉嚴肅地俯視著她，渾身氣勢逼人，叫人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。
“但是法也可以有溫度嘛。”白綿小小聲辯解道。
“夏油夫人和夏油先生一看就是遵紀守法的好亡魂，一到時間就想著離開，半點不給地獄的工作人員們添麻煩，反正鬼燈大人還要去抓捕其他亡者，這中間的時間讓夏油夫人做一份便當足夠了。”
“亡者和生人本來就不應該有交集，讓你幫織田帶信已經是網開一面了。”鬼燈不為所動。
白綿知道鬼燈沒那麽容易松口，不過她也有辦法。
俗話說得好，一個人不背叛不是因為忠誠，而是籌碼不夠。
換句話說，鬼燈不松口就是她開出的條件不夠打動他，只要她能拿出足夠的籌碼，法外容情也不是不可以。
“如果我說，我可以改變整個地獄即將迎來的加班煉獄呢？”
鬼燈的工作本就繁忙，要是聽聞將來工作量還會暴增一定會很暴躁。
而這就是她的機會。
果然，神情嚴肅的鬼神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。
“什麽樣的加班煉獄？”
“咳咳——”
輕咳一聲，白綿又往鬼燈身邊湊了湊。
“夏油傑已經沒辦法回頭了，他自己也知道這件事，所以在12月24號的時候，他會在新宿和京都發動一場百鬼夜行，試圖做最後的掙紮。那天是平安夜，這兩個地方會匯聚數以十萬計的游客，咒術師們根本沒辦法完全清場，到時候肯定會出現傷亡。”
其實這樣的事情但凡咒術界和政府部門靠譜點，也不會有無辜路人卷入。
可惜偏偏哪個都靠不住，所以不提也罷。
至於世界融合後多出的非時院和異能特務科，說實話白綿感覺他們也靠譜不到哪兒去。
而且咒術界那群老頭子不一定樂意外人插手，到時候幾方勢力互相傾軋，情況說不定會變得更混亂。
“哦？”
鬼燈沈下臉色，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殺氣騰騰。
不過他依舊沒有松口，“你也說了沒辦法提前清場，就算提前知道了也沒辦法吧。”
“因為這還只是前情提要，不是我要講的正事。”
白綿打了一會兒腹稿，盡量用精簡的語句說道：“夏油傑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有人在背後陷害，而幕後黑手的最終目的就是他的身體，對方想要利用‘咒靈操術’這個術式將全人類轉化成咒術師。”
鬼燈正色問道：“那個人是誰？”
“羂索。”
白綿不假思索道。
“他是一名活了上千年的咒術師，其術式似乎是利用腦子操控屍體，現在不知道在用誰的身體活動，反正下一步的計劃是奪取夏油傑的。”
“原來是他，我想起來了。”
黑發的鬼神面容猙獰，一身凜冽的氣勢可以直接嚇哭小孩兒。
“鬼燈大人知道他？”
白綿有些意外，但又不那麽意外。
鬼燈作為組建了地獄的超級大佬，這片土地上絕大部分事情都瞞不過他，羂索或許有辦法逍遙法外，卻肯定做不到徹底抹除自己的存在。
“一個趁著我陪閻魔大王去高天原出差時逃脫的罪犯。”
鬼燈冷哼一聲，雙手捏得“嘎吱嘎吱”響。
地獄一直在搜尋他的蹤跡，可惜這個家夥十分擅長躲藏和逃跑，每次一被抓住尾巴就會火速逃跑，然後數百年不露面，地獄又一直人力緊張，抽不出更多精力來對付他一個亡者，結果就耽擱至今。
這件事都要成為鬼燈的心病了，沒想到竟意外在白綿這裏聽到對方的蹤跡。
這條情報很有價值，拿來交換夏油夫人小半天自由確實不虧。
心中轉過種種想法，鬼燈張口想要給出允諾。
沒等他說出口，就聽白綿又叭叭道：“當然這也不是重點，真正的重點是羂索為了達成全人類升級的目的，準備開展一個叫‘死滅洄游’的游戲，將一些普通人強行轉化成咒術師，同時在霓虹釋放這千年間存儲起來的無數咒靈，向全人類揭露咒靈的真相。”
“真要讓羂索成功，到時候陽世怕是會直接變成另一個地獄了。”
頂著鬼燈幾乎凝成實質的煞氣，她試探著伸出手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表同情和鼓勵。
“很好。”
羂索是吧，他記.住.他.了。
似乎是怒極了，再次聽到一個爆炸性情報的鬼燈反而冷靜了下來。
他垂眸看了眼還搭在手臂上的纖纖素手，不著痕跡地動了動身體，讓那只手自然滑落。
“接下來我和織田會去逮捕逃逸的亡者，在返回地獄之前夏油夫婦都可以留在你的小店，山竹桑這次就不跟去了，我會叮囑它看住兩人。等將全部亡者逮捕回來，我再過來帶走夏油夫婦。”
“好好好，沒問題！”
白綿喜笑顏開，幹脆將剩餘的情報一起附贈給他：“哦對了，除了釋放咒靈、改造普通人類，羂索還準備喚醒大量千年前的咒術師，他們似乎簽下了契闊，鬼燈大人回地獄後可以查一查。”
“我知道了，多謝告知。”
鬼燈眼底掠過一抹殺氣，涼颼颼地說道：“既然不想在上面待著，那就去阿鼻地獄吧，正好其他地獄亡者太多擠不過來，分配點出去還可以減輕獄卒們的壓力。”
“好主意，我支持。”白綿豎起大拇指。
成功搞定鬼燈，她懸著的心終於落回到肚子裏。
重新來到餐廳外面，她對眼含期待的夏油仁美說道：“鬼燈大人同意了，在他將亡者全部抓捕回來返回地獄之前你們都可以留在我這裏，等大部隊返回的時候一起返回就行。”
“真、真的嗎？！”
夏油仁美激動地捂住嘴，“太好了！謝謝、謝謝！真的十分感謝鬼燈大人和店主小姐，我和阿娜答絕對一步也不會離開餐廳！！”
鬼燈沖兩夫婦點點頭，平靜地說道：“那麽我和織田就先告辭了。”
“工作加油，一會兒見~”
愉快揮別兩人，白綿轉頭沖夏油仁美笑道：“快進去吧，咱們抓緊時間。”
“好、好。”
夏油仁美忙不疊點頭，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走進了結緣餐廳。
看著情緒激動的妻子，夏油政信站在原地神情覆雜地嘆了口氣。
這個老婆子，之前還哭著說要放下過往重新開始，實際上根本沒忘記哪怕一秒，等到那個臭小子來到地獄，怕是根本記不起曾經的痛苦與怨恨了。
真是的。
溺愛孩子也不是這麽個溺愛法。
“……夏油先生？”
白綿走進去後才發現有個人沒跟上來，又折身來到門口。
“沒什麽。”
夏油政信搖搖頭，邁步走向餐廳，經過她的時候他彎腰鄭重地鞠了一躬，“謝謝店主小姐願意答應我們的無禮請求，這輩子無以為報，只有等下輩子再來回報您的恩情了。”
“哪裏哪裏，您嚴重了！”
白綿往旁邊躲了兩步，“這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麽大事，不用放在心上，時間不多，您也別客氣了，不然浪費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多可惜。”
引著人來到後廚，她走向夏油仁美，“夏油夫人想要什麽食材直接跟我說，我這裏山珍海味都能找到。”
“不用啦，我就做點家常菜。”
夏油仁美笑著道謝，從一堆珍貴食材中拿起了兩顆雞蛋，一邊忙碌一邊絮絮叨叨地聊起自己的孩子。
“那個孩子性格很好，從小不調皮不挑食，學習也很認真，一點兒也不需要我和阿娜答多操心，稍長大一點又變得非常溫柔體貼，周圍的鄰居都誇我們教養得好。但其實是那孩子本性就好，我們的教育只起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作用，說起來還有些挫敗呢。”
她不好意思地笑笑，眉宇間的悵然與感傷看得白綿堵得慌。
曾經的夏油傑確實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少年，沒有人會不喜歡那樣的人。
她是按照動漫出的順序看的《咒回》，所以一開始對夏油傑的印象就是陰險狡詐的反派BOSS，沒有一點好感，後來《咒回》出了第二季，她這才知道一切的前因後果，然後對夏油傑這個人物大為改觀。
雖說好感度還是不太高，卻也沒有一開始的厭惡了。
只是每次看到他登場，都想嘆息一聲“命運弄人”。
說來說去都是羂索那個老陰逼的錯，要不是他，後續一系列悲劇都不會發生。
該死的腦花！
就該把它和豬腦花一起下火鍋涮了！！
憤恨地磨了磨牙，白綿生硬地扯開話題，“夏油夫人只做玉子燒是不是太單調了？”
夏油仁美低頭看了看鍋裏逐漸成型的玉子燒，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：“那…請問店裏有豬肉餡、牛肉餡以及蕎麥面嗎？”
“有的有的，我給你拿。”
她埋頭一通翻找，飛快將夏油仁美點名的食材找出來。
“給，隨便用，不夠我再拿。”
“這些就足夠了。”夏油仁美微微欠身，唇角泛起一個小小的笑容。
“那孩子雖然不挑食，每次我做的便當都會好好吃完，但他也有偏好，玉子燒、漢堡肉餅、蕎麥面這三種他就要更喜歡一點。有時候我間隔太長時間沒有做，他就會若無其事地提起，是不是很可愛？”
“嗯。”
白綿微笑著附和道，努力克制心中洶湧的情緒。
夏油仁美又說了一會兒曾經的趣事，等到便當準備完成，才卸下強撐起來的笑容，任眼淚順著眼角滑下。
遙想曾經，傑是多麽溫柔善良啊，怎麽後來卻變成那樣了呢？
在進入地獄的很長一段時間內，她和丈夫都沈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，將全部的怨恨都傾瀉在了傑身上，她甚至想著要是最開始沒有將他生下來就好了，那樣他們也不會落得這樣一個結局。
可後來，在她一年一年看著傑逐漸陷入絕望時，夏油仁美便再也恨不起來了。
傑有罪，她和丈夫也難辭其咎。
如果他們給傑更多關心，而不是天天忙於工作，認為他懂事就撒手不管，事情也不會走到這一步。
他們甚至都沒深入了解過那所咒術高專是什麽學校就放任傑入學，傑難得回家也從不問他遭遇了什麽、又有什麽煩惱，只一味地認為傑自己可以解決，這哪兒算一對合格的父母。
擦掉眼淚，夏油仁美將便當盒交給白綿。
“原本我打算在傑畢業那天給他做最後一份便當，以此慶祝他成年，後來發生變故，便當也沒機會再送出去。雖然他已經畢業很久了，但我還是想補上這一份遲到的禮物。”
“一次也好，希望傑還能真心地笑出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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